逸仔

还在摸索文风的老新人

钗黛—风铃草

☞花吐症设定

       “姑娘,这些是什么花啊?未曾在我们这大观园见过啊。”雪雁捏起一片败瓣,有些好奇地望着黛玉,等着她回答。

      “我也不曾见过。”黛玉小心地将花瓣聚拢在一起,紫色,状如占风铎。即便她仔细回想自己阅读过的所有书籍和图册,也毫无印象。但既是落花,总归是要葬的。黛玉用手帕包起这些花瓣,倒入花囊。担着花锄,带上花帚,出门。

      一路上也发现了不少这样的残花败瓣,它们就这样散在地上,落红成阵的瞬间纵然迷人,而下场却大多是任由途经的人践踏,满地残骸,思及此处,黛玉不由得伤感起来,在大观园快乐是短暂的,偶然的,众人终归是要散的,那么自己又可以回哪里去呢?毕竟没有人会拾起自己,找一个“花冢”安葬。黛玉俯身拾起花瓣,虽然自己没有可依靠之人是事实,但这些落花遇到了自己,便有了安身的花冢。

      途径蘅芜苑,看见莺儿将那些占风铎状的花瓣扫出门,黛玉暗自摇头。回望蘅芜苑,念及宝钗,黛玉更不快了,近来宝钗一反常态,接连好几日未寻她,难道仍是觉得自己当初所为有失风范,不愿与自己相处,前些日子的交心难道只是一场玩笑,只有自己认为两人是知己?人家瞧不上自己,自然是没有必要挽留,一来便心灰意冷,打定了绝不主动探访的主意。纠结一番,黛玉终是微微捏紧了花锄,向着花冢的方向前进。

       “姑娘,方才林姑娘路过,似去葬花?”莺儿回想起黛玉离开时那犹犹豫豫的样子,回来便与宝钗提了一嘴。

      “颦,呃咳……儿吗?”语未毕,原是在做女红的宝钗便觉嗓子不舒服,有很强的异物感,放下手中的针线,掩嘴作呕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“哎呀姑娘,你这怪病发作的次数是越来越频了,”莺儿边说边赶忙夺过宝钗手中的针线,把手帕递至宝钗唇边,“说来姑娘你得的这病也是怪,旁人都是呕什么血啊,痰啊的,偏偏你是呕一些谁都不认识的花瓣,而且连看好几个大夫都不清楚病因。”

      “何奇之有?那冷香丸不也日日埋在外头以防万一,再说这病倒和我那老毛病有几分相似,都只是喘嗽些,不必过于提心吊胆。”相比起莺儿的着急,宝钗却显得更为淡定。大夫找不出病因,她也不乱,开始回忆,分析。

      宝钗捏起一片花瓣,发作时,自己在想什么……颦儿?

      不行,她不敢想,这太离经叛道了,这不是她薛宝钗能做的。

       宝钗重新拾起手边的针线,这才是她该做。


       且说这边黛玉担着花锄,来到了花冢,刨土,铺花,掩埋。黛玉喜欢自己单独葬花,这样可以随思绪发散情感,或喜或悲,或歌或泣,无人打扰亦无人在意。

       可是,她想错了。有一个人总是会想起她,与她分享他的所见所闻,所感所想。在旁人看来,他不好读书,日日与姊妹们打闹,不是什么值得夸赞的人,偏生就是这么一个人可以理解她的痴,心甘情愿哄着她,也与她一同痴。偏偏此时旁人又跳了出来,调侃二人的关系。可是,这不对,这不是她所理解,期待的爱情的感觉。旁人提起这些调侃的话时她会有些许恼,但终是不能过于表现,因而最终效果仍是面红,要逃。往往此时,某人就会出来圆场了,赶忙拉住她安抚,然后转移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。某人很狡猾,表面看着总是那么得合规矩,却能如此圆滑地解决这种局面,不知道真实的想法会不会与众不同,令人大吃一惊呢。但她此时也惰于了解,某人出尔反尔的行为多多少少惹恼了她,她已经接连三日未去蘅芜苑拜访。直至第四日,贾宝玉作客潇湘馆,提了一嘴宝钗近况,她才知道原来宝钗得了病。

       “不知宝姐姐是得的何病?大夫怎么说?病重吗?”黛玉猝不及防地抛出好几个问题,刚打算分享其他姊妹近况的宝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,欸了一声,暗暗想到,奇怪了,明明前几天一直对宝姐姐的事情兴致不高啊。疑惑归疑惑,宝玉还是把他知道的情况和黛玉讲了,“听人说是大夫也没见过的病症,会呕出一些没见过的花,倒是与占风铎有几分相似。”

      听到这,黛玉暗暗吃惊。这呕出来的花,怕不是自己前些日子葬的那种?原是那会就得了病不见人,唉,没有弄明白事情就恼了宝姐姐,似乎是自己的错啊,还是主动去看一下她好。

      宝玉一拍脑袋,宝钗得病也有些时日了,自己也未曾探望,似有不妥,见黛玉也似有懊恼之状,便索性提议,“林妹妹,不如我们一同去寻宝姐姐,聊聊天,热闹一下。她独自养病难免孤独寂寞,这样久了对身体也不好。”

      “也……”也不是人人都喜热闹,静养也不错啊,但,话至唇边,黛玉还是改了,“也好。”也好,要是我一个人去,也许自己会觉得尴尬,不知道说些什么,和宝玉一同三个人,总该有话说的。


      于是二玉一同前往蘅芜苑,一路上宝玉换着法子逗黛玉开心,稀奇玩意拿出来把玩,外头的奇闻异事讲出来分享,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蘅芜苑。两人的谈笑声引起了莺儿的注意,好奇地朝门外瞧去。“呀,原是宝二爷和林姑娘来了。”她自言自语道,放下手中的活,入屋同自家姑娘报告去。“姑娘?”莺儿先是小声询问,见宝钗没有在歇息,甚至还在做针线活时,音量不自觉地提高了,“呀姑娘!方才就提醒你要好好歇息了啊,女红最是费神了,你这病可还未转好呢。”

      宝钗正欲开口,却从门外传来了黛玉的声音,“可是我们来得不巧了?扰了宝姐姐歇息?”“颦儿哪里的话,我也睡了挺久的,一个人难免无趣。颦儿和宝兄弟来的正是时候啊。”一面回复黛玉,一面示意莺儿备茶。

       “不知宝姐姐这病好些未曾?可曾服过什么药?”见宝钗脸色不同于往常,黛玉倒是严肃起来。

      “兴许能自愈呢?你看,我精神着呢。”宝钗倒似无事人,轻拍黛玉手背以示安慰。“倒是你要好好休息啊,”见黛玉眼底有些发青,猜测道:“颦儿你昨夜是否又看书看陶醉忘了时辰?”

      “啊,宝姑娘真真料事如神啊,昨夜姑娘……”恰好紫鹃给黛玉脱去风披,没忍住接了一句,话还没说完就被黛玉瞪了一眼,默默咽回其余的话。

      昨夜看《会真记》忘了时辰,被前来提醒的紫鹃发现自己手中的书与往日不同,黛玉只能故作镇定地胡乱解释书中内容。当下回想起来只觉尴尬,而又怕紫鹃在宝钗面前暴露,黛玉只好连忙用眼神警告她,不自觉绞紧双手。

      瞥见黛玉的小动作,宝钗倒是又有了一番猜测:颦儿怎得如此紧张?紫鹃又道看书误了时辰,嗯?“莫不是颦儿又淘气了?”

      很显然,话里有话,也很自然的联想起前段时间,自己被审的时候某人所谓的交心话。“呸,莫拿你儿时与我现比。”语毕直觉不妥,又见宝钗一脸了然状,黛玉自是又气又恼,就手拿起茶杯一饮。

      “啊,颦儿……”宝钗忽觉嗓子不适,止住话头。

      “怎么了?”

      “这是我的茶……”

     “这有何妨?”话是这么说,可明明眼里却是说的你嫌我?“再说了,这也不早了,多吃茶于我身体也无益,浅尝便好,不必多倒一杯。”又给了一个看似合理的缘由,不容无法反驳。

      被黛玉的眼神一嗔,宝钗直觉嗓子又开始发痒,这一次倒是没忍住,呕了好些花瓣出来,倒是把一旁的宝玉给惊到了。

      “欸,这这,”宝玉连忙把帕子递去。且说宝玉原意是陪着林妹妹一同与宝钗谈笑解解乏,来了却发现自己基本插不上话,两人跟打哑谜似的你半句我半句,渐渐的宝玉便从说者身份转为听者身份,内心直叹不知是几时孟光接了梁鸿案。


      无法忍耐的瘙痒,不可控制的爱意。怕再发生些别的什么不可控,宝钗还是决定让黛玉他们先回去,“好了,看外儿也黑了,你俩也该回去了。记得好好休息,注意身子,别看书看太晚了,”而话却是看着黛玉说的。

      “好。”想来也该让病人安静休息,黛玉还是应了。

      二玉离去,屋内独剩宝钗一人。

      经方才那么一发作,宝钗终是明白了这病的病因,所谓相思,真是糟糕啊。想来这病要不是跟一辈子,要不就是不再喜欢才能痊愈了。估计,痊愈的可能该是微乎其微吧。

      待她再次拿起这杯茶,神差鬼使地再次转动杯子,唇贴着黛玉饮过处,将剩余茶饮尽。回过神来便是一顿懊悔,但又忽觉嗓子轻松了许多,暂时止住了那瘙痒。

      霎那间,宝钗有了个猜想。


      “姑娘,我看宝姑娘今儿吐的那花倒和姑娘前些日子葬的那些一样啊。”

      黛玉望向窗外,天气渐凉,竹叶转也微黄,若是初雪降至,大抵是白茫茫一片吧,掩盖过去盎然的生机,忍不住喃喃道:“就像是我埋葬了她的心血……”

      紫鹃不语,她向来不理解自家姑娘的想法,只当又是触景伤情。

      冰释前嫌,黛玉自然是常常去蘅芜苑走动。这倒是让常去潇湘馆的宝玉吃了好几次闭门羹,闷闷不乐了好一阵子。偏偏宝钗的病未见好转,黛玉去看访,合情合理,他也不好说些什么。久而久之,他也往蘅芜苑去,但大多时候也只是在一旁听,看着钗黛二人嬉笑玩闹,自觉两人的氛围有些不同了。

      小半个月过去了,却一点不见宝钗康复,且不说薛姨妈着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,就连频频来访的黛玉因着担忧,神色也愈发得紧张,拉着宝钗,百般叮嘱不要做针线那般劳神的事。

      不巧,这日宝钗刚从枕头底下拿出前些日子偷偷绣的帕子,坐在床边,拿起针线,就被前来探望的黛玉发现了。黛玉停住了准备迈入房的脚,眼神示意莺儿等人离开,她则静静地站在门边看着。绣帕子时的宝钗是全神贯注的,唇微抿,极为谨慎地决定每一次刺孔之处。或许是刺绣实在费神,或许是察觉到了第三人的存在,“嘶。”宝钗扎偏了,扎到了她自己。

      “欸你!”

      黛玉急匆匆走向前,欲夺宝钗手上还在绣的帕子。宝钗早有预料般地将手举起,身子向后仰,拉远黛玉与帕子的距离。突袭不成,黛玉倒是顺势一手按着宝钗的腰,定住她,以免她继续拉开距离,一手努力伸长去夺帕子。大抵是这个姿势僵持着费力,宝钗不自觉将腰靠前摆直,忽又发现靠得太近了,目光不自觉地瞥向黛玉的唇,又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,转而对上了黛玉的眼睛,慢慢地将举僵的手放下。感慨着颦儿的眼睛好美,却忽觉腰被扶住的同时,又有股力将自己往前拉。

      宝钗素来在众人面前是端庄稳重的,而与自己嬉闹的时候却总是放松的,孩子气的。此时她眼里的隐忍与羞涩更是让黛玉晃了神,迷了眼。

      想亲她。

      事实上,她也是这么做的。一手圈着宝钗,身子向前探,一手拽紧宝钗的衣襟,小心翼翼的靠近,贴上了那片唇瓣。双唇接触那一刻,黛玉察觉到宝钗的震惊,自觉冒犯,正打算退开,却被宝钗拉住,被动地加深了这个吻。

      吻毕,二人有些许的尴尬,宝钗更是后知后觉地环顾四周,所幸无人发现,松了口气。当她准备开口说话时,忽觉嗓子奇痒无比,半咳半呕地吐出了一朵完整的花。接过黛玉急匆匆倒来的水,抿了一口,放下茶杯。

      “你没事吧?” 一个语气无比着急。

      “我好了。” 一个语气淡然。

      两人同时开口道。

      相视一笑,宝钗握紧了黛玉的手。所幸。所幸所爱之人也爱自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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